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他又舉起了另一只手上的荷包，微微將荷包扯開了一些，將裏面的東西展示給大家看。

“另外，在秋杏姑娘的荷包裏，發現了少量五石散粉末。”

“不可能！”

秋杏已經什麽都顧不上了，她失態的脫口而出，極力的想要為自己辯解。可是還沒等她說出什麽有用的辯詞，便已經被江淮遠一記威利的眼神止住了聲音。

在場的都是不是勳爵就是京城官員，根本輪不到秋杏一個侍女說話。

江淮遠接過官差手中的荷包，輕輕撚起一點淺黃的粉末，低頭聞了聞。他長期紮根在軍中，對著東西也是有所耳聞，因為五石散的獲得途徑比阿芙蓉來的容易，非常容易在都是些年輕壯漢的軍中流行開。江淮遠有過幾次和五石散打交道的經歷。因五石散配方各有不同，江淮遠仔細的辨別了一會，才朝著眾人點了點頭。

的確是五石散。

五石散是前朝就開始風靡的一種藥物。因為藥性燥熱，吸食了之後會讓人覺得渾身發熱，在短時間裏會讓人產生一種開闊振奮的感覺，尤其受文人追捧。只是這五石散的副作用也很大，在風靡一段時間後，出現了一批因食用五石散而喪命的人。

因為有鮮活的案例就擺在眼前，加上本朝頗具影響力的名醫梁仲也明確的指出了五石散是一種慢性毒藥。因此京城中吸食五石散的人並不多，起碼明面上是沒有的。在律法制定之時，五石散也只做一般違禁品來量刑。

只是秋杏荷包裏這些數目，只需繳納一些罰款就好了。但她的臉色卻白的像是見了鬼似的，直楞楞的頂著那個香囊。在寒風之下，汗水順著鬢角淌下。

“啊……”

陸幼檀抱著手臂，面露了幾分驚訝和緊張。可她的語氣卻非常的隨意輕佻，輕笑著看向呆滯的秋杏：“除了五石散，你要怎麽解釋這銀子和阿芙蓉？”

“你……”

秋杏驚恐的回過頭，在撞見陸幼檀眼眸中那閃著寒光的冷意後，猛地反應過來似的。打了個寒顫。她顫抖的開口：“是你，是你在陷害我。”

“放肆！”

沒等陸幼檀有什麽反應，一直沈默的邢國公厲呵了一聲。這邢國公再不喜歡陸幼檀，也不會在官差還在的時候，縱容下人這麽冒犯江家的嫡小姐。

秋杏的身子一晃，直挺挺的跪下去。她平日裏在倚春院野慣了，從不把陸幼檀放在眼裏。但她卻是不敢得罪邢國公的。何況此時，江亦瑤正兩眼冒著火，惡狠狠的看著她。

這一袋銀子的數量少說都有五十兩，若不是這官差小哥臂力過人，怕也是提不起來的。

別人不清楚秋杏哪來的這麽多銀子，可江亦瑤和三皇子卻是一看便清楚了。秋杏定是私下克扣了部分的阿芙蓉，拿出去賣了。

江亦瑤恨不得現在就上前去給秋杏兩巴掌，質問她到底是起得什麽心思。三皇子察覺到了江亦瑤的失態，死死得握住了她的手腕，生怕她有什麽過激行為，生生將自己和秋杏的關系暴露出來。

好在雖然阿芙蓉是三皇子去弄來的，秋杏是江亦瑤聯系的。但是將阿芙蓉交到秋杏手上的途徑，卻是在府外通過第三人交易的。

因此，哪怕秋杏反水，也根本拿不出什麽證據來證明是江亦瑤指示的，起碼她現在是絕對安全的。江亦瑤被三皇子掐得冷靜下來，她暫時的壓下怒氣，試圖將這把火再燒回到陸幼檀身上。

“啊呀，下人哪能有這麽多錢啊，她又有什麽途徑去采買這些個違禁品。這還要問姐姐吧。”

“哦？”

陸幼檀回頭看了一眼江亦瑤，見她這恨不得煽風點火把事情鬧大的樣子，突然的就安了一下心——江亦瑤是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我可沒那麽多錢，再說了我回京城才多久，又不是在京城長大的國公府小姐，哪來的門道。”

這話暗示的可實在太明顯了，三皇子本能的有什麽不對勁。他還沒來得及多想，只見又有兩撥人從外面跑進院子裏，腳步頗有些匆忙。

“不好了！不好了！他們在二小姐的房間裏發現了五石散。”

這小廝是個嗓門大的，這一吆喝，整個院子都聽的清清楚楚的，甚至不少江家旁系和勳貴也都聞言探過頭來。

二小姐的房間裏，發現了五石散。

江亦瑤的腦子嗡的一下炸開了，她反被陸幼檀暗算了！在驚慌到極致的一瞬間，她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來得及本能的瞪著眼睛呵道：“放肆！你胡說什麽呢！”

但是所有人都看的出來，江亦瑤亂了神。

她雖只是江家庶女出身，卻也是從小錦衣玉食，精貴著長大的。江家後宅關系簡單，江家夫人也是個性子溫軟的人。除去她在客棧上和江淮渺爭執，發生意外後受傷的那次，基本上沒有失過手。而且自從她受傷之後，江淮渺離家。她成了國公府唯一的嫡女，在京城中也是風光無限，人人追捧的存在。

可以說江亦瑤長到這麽大，從來都是她精心策劃著去陷害別人，沒有被人這樣惦記著暗算過。

“啊呀，三皇子殿下，各位大人。”

京兆少尹和大理寺少卿並肩快步走來，倆人皆是有些為難的樣子。大理寺少卿搓著手，往前探了探身子，有些為難的小聲道：

“江二姑娘院子裏的五石散和江姑娘侍女屋裏發現的五石散，是同一種。”

江亦瑤被這突如其來的反擊打的有些手足無措，有些控制不住的發起抖來。她被三皇子攏在懷裏，在那質問的銳利眼神中，強迫著自己回過神來。

她必須先取得三皇子的信任，這一門親事是她賭上全部才得來的，她必須握緊在手裏。可沒有皇子會迎娶一個吸食五石散的女子為正妃的。

想到這裏，江亦瑤猛地攥住了三皇子的衣袖，仰著頭看向他，眼眸裏淚光漣漣。

“不可能，這不可能，你知道的，這不是真的，是有人要陷害我。”

順著江亦瑤發著顫的目光，三皇子看向了一旁站著的陸幼檀。他是知情人，江亦瑤順著他給的暗線，得到阿芙蓉比得到五石散更容易，的確沒必要去吸食副作用已經被研究清楚的五石散。

陸幼檀側著頭聽著小廝在說著什麽東西，她的臉色蒼白，半個身子虛靠在春桃身上，虛弱的好像馬上就會被吹散在這獵獵寒風中。

感受到來意不善的目光，陸幼檀打發走小廝，絲毫沒有畏懼的看向那蜷縮在三皇子懷裏的江亦瑤。清冷冷的開口：

“你到不如直接說我想陷害你好了。”

事情發展到現在，唯有江亦瑤的反應在陸幼檀的意料之外。江亦瑤實在是過於的高傲和目中無人了，並且她的手段也沒有陸幼檀想象中的那麽強硬。畢竟記憶裏的劉姨娘和江亦瑤，可是生生將江亦瑤逼上了思路。

此時的江亦瑤更像是一朵脆弱嬌美的菟絲花，攀附在了三皇子身上。

甚至陸幼檀的腦海裏鬼使神差的冒出了一個想法：還好拒絕了讓許驚鴻幫忙出手，這樣的對手還要麻煩他，實在是有些丟人了。

“你！雄黃！前幾日我在院子裏用了雄黃，一定是你在雄黃裏動了手腳，這個季節哪來的那麽多的爬蟲！”

江亦瑤不知道陸幼檀在想什麽，只覺得今日的陸幼檀格外的尖銳難對付。她靈光一閃，猛想起了這幾日反常的事情。

“不止你一個人院子裏有爬蟲，我院子裏也用了雄黃。你可以去問搜查我屋子的官差大人。雄黃是管事那裏領來的，非不是由我采買的。”

陸幼檀心中一驚，沒有想到江亦瑤這麽快就抓到了線索。但她面色不變，平靜的開口道：“至於爬蟲……和我又有什麽關系？反常的情況也不是沒有，現在不就是冬天，可還在打雷嗎？”

陸幼檀話音剛落，烏雲翻滾的天空中便突然炸開一聲雷響，震的天地似乎都為之一顫。眾人皆是下意識的皺眉，思路短暫的被打斷了一下。

陸幼檀仰頭看著天空，那重重疊疊的厚重雲層之中，醞釀著的那一場大雨似乎已經成熟了。她伸出手，在寒風中攤平舉高。

雨滴墜落在掌心，絲絲發涼。

下雨了。

江淮遠也仰頭看了一下陰沈的天空，目光沈沈的開口：“雄黃沒有問題，我屋裏也用了。”

江亦瑤面色死灰，她好不容易抓在手裏的那一根稻草，就這樣輕飄飄的飛走。

“大人！大人！”

院子門口又是匆忙跑進來一個官差，直沖著京兆少尹而來。

“有人報官，說是看見了江府的秋杏姑娘買賣五石散！”

這一個接一個的消息，炸得眾人都有些楞了神。秋杏買賣五石散，眼下人證物證具在，可偏偏在江亦瑤的院子裏也找到了五石散。這秋杏和江亦瑤，私底下是不是有什麽關系。

“不可能！不可能！我賣的分明是……”

秋杏驚慌失措的開口，猛然的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忙閉上嘴。這件事情把江亦瑤也扯了下來，她是真的怕了。

“你買賣的，分明是什麽？是阿芙蓉嗎？”

陸幼檀將手收回倒袍子裏，笑著低頭看向秋杏。見她逃避似的別開臉，不肯跟自己對視。陸幼檀也不惱，她擡頭看向了大理寺少卿。

“律法為上，沒有包庇的道理，秋杏就交給大人查處了。府外還有人在等我，就先行告退了。”

“站住！”

三皇子厲呵一聲：“你的侍女現在涉及販賣五石散，你以為你扯的開關系？急著逃去哪？”

“三皇子說笑了，我的屋裏你們都搜過了，幹幹凈凈的什麽都沒有，何來扯得上關系？何況，現在涉嫌吸食五石散的是江亦瑤不是我吧。”

“誰知道你是不是陷害人呢。”

“殿下可別忘了，今日這狗可不是我央求著你帶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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